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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楚】新生（上）

summary:小楚和勇哥的下一世，拯救小楚计划第一弹

（1）

纪勇涛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中缺了点什么。

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身为一名光荣而忙碌的人民警察，他的日程被形形色色的纠纷占得满满当当。他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刚抓捕完当街抢包的抢劫犯，晚上就又得到繁华的商区一圈圈巡逻，把路边说着胡话的醉汉一个个带回派出所，防止他们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飞，平白给医院添工作量。夫妻吵架，买卖纠纷，甚至小情侣闹分手，都在他的工作范围内。这样的生活本该很充实，甚至充实得过了头，让他奔波在闹市街巷中，近乎焦头烂额。

家人说他累，朋友说他累，就连他的同事也不时会在拖拽醉汉时抱怨一句：“这根本不像是警察该做的事。”很多小年轻带着对与犯罪分子搏斗的惊心动魄生活的憧憬到派出所报道，然后对着似乎永无止境的各色纠纷破灭了最初的梦想，开始习惯于每晚兢兢业业地把路边傻笑的酒鬼一个个哄上警车。可纪勇涛却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每天不以为意地安之若素着。偶尔还感叹一句：“多平静的生活啊。”

他有时会教育所里莽撞的年轻人：“当警察经手的所有案子都只不过是一点小事的时候，这个社会才是最安宁的。你是没见过真正犯罪猖獗的时候，有的人就是疯子，他觉得杀人犯法都是理所应当的。那个时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因为没准出门取个钱，银行被抢了，自己的命就没了。”

年轻人们往往不以为然：“勇哥你自己也没见过啊，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这时纪勇涛就会愣一下，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感慨从何而来。他确实没见过那样治安混乱的社会，但他就是清楚地知道，那时就是这样的。他承认现在的生活很忙碌，有时——比如遇到持刀的毒虫时——还很危险，但他也不知是天生胆大包天还是单纯反应迟钝，再大的场面（虽然至今为止他见过最大的场面不过是三个拿着刀的瘾君子）在他看来也平凡得近乎儿戏。

这样看来，他所欠缺的似乎只是一份对工作的激情。这倒好解决，换一份工作或是干脆向上级打报告调到更危险的地方，接几个更惊心动魄的案子——反正他的履历足够好看，那些地方又时常人手紧缺。

但他知道不是。

如果仅仅是对工作缺乏激情，那又怎么解释他在超市里看到摆在一起的可乐和西瓜时的莫名失神，对河边生长的芦苇丛的莫名恐惧，对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莫名执着，以及对下发至派出所的通缉犯画像与名单的莫名兴趣？

他试着用警察办案的方式弄明白这一切有什么联系，却最终一无所获。

于是他只能放下疑惑，继续这样充实但不完整地度过每一天。

只是每当他习惯性地扫视通缉犯名单上的一张张脸，又或是在水果货架前突然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盯着半个西瓜看了太久时，总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沉甸甸地向他压下来，让他一边心悸，一边忍不住悲伤。

好像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2）

楚稼君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的脑子里仿佛总有两个人在争执——不是小学生作文里常用的陈词滥调，而是真正的思想搏斗与挣扎。

他没有系统研究过心理学，只是凭借自己此前一知半解看过的资料觉得这有点像人格分裂的早期症状，但他找不出任何可能导致自己出现心理问题的原因，毕竟绝大多数心理疾病来源于创伤，而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优渥而幸福，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造成创伤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这两个思想中的一个是完全反社会而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的，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理论上来说这样的想法只有完全没有受过任何道德教育，长期处于阴暗生活中的人才可能产生。他的生活经历不可能让他有这样的思想。

以一个医学生的科学素养，他应该以自己为研究对象好好做一番剖析，再写一篇论文来阐述自己的研究成果，以期为这个社会做一点聊胜于无的贡献。可他偏偏对那些阴暗的想法有种奇异的保护欲，似乎那也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灵魂中天生带有的污浊部分。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思想不可能属于他。这样污浊又暴力的想法只可能归属于地狱中的恶鬼，而他楚稼君，是个彻彻底底的人。

他可是首都医学院的学生，是救人性命的白衣天使。早在学前时期他就立志要攻克一种消化道疾病，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知道那种病的名字的。尽管在他长大一些后他知道了那种病已经不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正是这个孩子气的愿望让他决定当个医生。带着这个目标他一路拼搏，最终成功走上从医之路，投身于对另一种相似的病症的研究，并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

单看外表，他根本不像个医生。及肩的长发，从来不扣好的外套和领口，遇到失败时近乎神经质的暴躁……一切似乎都在无声中宣告他的不靠谱，但他确实这个领域里最年轻的专家——也是走得最远的。

他不是天才，平时也极少表现出医学生该有的耐心，但他在研究时却总能表现出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毅力与拼劲，以至于有人戏言他研究致病原因时的认真劲让人以为这种病杀了他全家。

每当这时楚稼君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似乎对这样的说法不以为意，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某种意义上那人可能说的不错，否则要怎么解释他对这一类疾病的莫名恨意，好像它使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长相很干净，很乖，与他平时的性格完全不符。他似乎对研究之外的一切东西都不感兴趣。很多女生追他，他都毫不理会。父母早劝他找个女朋友，他一边答应着，一边漠然地推开收到的每一封情书，把办公桌上放着的小蛋糕顺手送给碰见的第一个同事。

十几年的受教育经历让他全然不信关于前世今生的理论。但有时他会无法抑制地想：这一切的反常是不是都来自于他前世的经历？因为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所以不再对任何人产生兴趣；因为曾有至亲之人被病魔夺去生命，所以今生立志战胜那种疾病；而那个阴暗的思想，正来自于上一世生活在阴暗中的自己，来自上一世那个一度陷入地狱的灵魂。

他明白这近乎无稽之谈，但这一切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

不过这种事情有没有解释本就无所谓，所以他决定不去想这些，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考虑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美满的生活中缺了点东西，某种他早已遗忘却至关重要的东西，某种不存在在记忆中而刻在心脏骨髓里的东西。

【TBC】